我感觉到肩膀被人猛地一推,我的脚步很不情愿地别了一别,还是伏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耳垂一痛,听见像有惊雷在我耳边炸开,震得我六神无主,南北不辨,之后片刻的时间,我的耳中好似有金属刮擦。

    眼睛依旧不能睁全,我像丢失了一对眼睛,两只耳朵,还剩下手能左右摸索。

    空气里还是呛人的硝烟味,直呛进我的气管里,我的呼吸变得只能出不能进,我一吸气,嗓子里就生津液,我只能吞咽,吸气,吞咽,再吸,把一口气截成四五段吸进肺里,然后长长地吐出来。

    李叔的吼声慢慢地越来越明显,我听见子弹像是打在墙上,打在架子上,但我怎么样都没能再听见张柯。

    我还在揉眼睛,但我感觉出我的手上都是灰尘,我不知道我是在把灰尘从眼里揉出来,还是在把手上沾的揉进眼里。

    我咬着牙反手去包侧面够水壶,万幸我的水壶没有丢,我开了盖子,把水壶倒过来,让里头的水浇在我一对眼睛上。

    又酸又涩,灰尘混了水,在我眼里变成泥沙,我咬牙把眼珠子左右转,疼得剜心刺骨。

    一壶水要倒完的时候,我才勉强能看见眼前的景象。

    张柯这会儿举着枪在和李叔对峙,他的校服外套看上去被扯脱了线,一只袖子晃荡晃荡地挂在他手臂上。

    我旁边躺着没了气儿的姐。

    她整个身子像靠墙的没装满的麻袋,头垂下去,露出来的手臂上爬满了黑色的纹路,我猜那是被电到焦糊的筋脉。

    她的脖子上挂着插排,身体下面一大滩水,水中飘着丝丝缕缕的黑发。

    耳垂开始疼。

    刚才肾上腺素飙升,叫我忽略了剧痛,我偏头看一眼,肩膀上一滩血,摸一把脖子,也全是血,我一路摸上耳垂,然后我发现我的耳垂缺了一块。

    我把手拿下来,静静看着手上的血。

    我想怎么着我得晓得我的耳垂是怎么没的,于是我回头,看见墙上深深一个弹孔,弹孔四周迸溅出一朵血花。

    那瞬间我再一次没了疼痛的感觉,我烧着眼眶转脸去看李叔,他半边身子背对我,我觉得我简直怒发冲冠,我奔着他的脖颈去,嘶吼着把他扑在地上。

    张柯趁机劈手夺了他的枪,我感觉他在拉我,他和我讲,“哥,别掐了。”

    李叔的脸变成酱紫色。

    “哥!”张柯在我耳边吼,“松手——松手!”

    我心无旁骛,我看着李叔的脸变成铁青色。